在被譽為“大道之源”的《周易》中,其《系辭》講道,“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”,意思是說,乾能夠在變化中看到事物本質,而坤能夠將復雜問題簡單化,體現事物本質。因為“簡則易從,易從則有功,有功則可大,可大則賢人之業”,一言以蔽之,簡而不繁,抓住關鍵,學起來易知,做起來易行,堅持的時間久了,自然能夠成就“賢人之業”。簡的作用和地位,《周易》總結說,“易、簡,而天下之理得矣。”“簡”作為觀照世界的一種認識,解決問題的一種方法,思考人生的一種方式,在今天仍有著旺盛的生命力。
簡與儉生死相依。簡是將不必要的全部簡化,儉是將已有的進行儉省,二者互為條件,互為結果,音同而意近,殊途而同歸,其目的都是力倡節約,力戒奢靡。因此,簡與儉幾可通用。日常生活中,簡與儉也常常連用。《晉書·元帝紀》說“帝性簡儉沖素,容納直言,虛己待物”,《新唐書·董晉傳》說“晉謙愿儉簡,事多循仍,故軍粗安”,《唐語林·補遺一》記載“李衛公性簡儉,不好聲妓,往往經旬不飲酒”,都是指生活節儉樸素,而陸游的一句“不為休官須惜費,從來簡儉作家風”,則對簡儉持家給予了更高的期許。
為什么倡導儉?《圍爐夜話》中說得好,“貧無可奈惟求儉”,經濟有限,吃和穿都成問題,從儉勢在必然且不得不然。解決了溫飽,甚至達到小康,舉家錦衣玉食,還要不要再儉?宋代司馬光的反問鞭辟入里,“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?身豈能常存?一旦異于今日,家人習奢已久,不能頓儉,必致失所。豈若吾居位、去位、身存、身亡,常如一日乎?”他進一步指出,“夫儉則寡欲,君子寡欲,則不役于物,可以直道而行﹔小人寡欲,則能謹身節用,遠罪豐家”。他身居相位,卻以奢為恥,要求家人、族人無論條件優劣都應崇儉,以遠離禍患。
但節儉的意義遠不止于此,清代詩文家、官至東閣大學士兼工部尚書的陳宏謀有聯曰,“惜衣惜食,非為惜財緣惜福”,一語道出了儉的深遠內涵。一粥一飯,所值無幾,但其間凝聚了諸多耕作者的勞力與汗水;一針一線,所費無幾,但其間集聚了諸多操勞者的心力和智慧。《紅樓夢》中,寶釵幫湘云辦螃蟹宴席,劉姥姥感嘆道,“阿彌陀佛!這一頓的錢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了。”賈家由盛而衰,與此不無關系。故而,儉雖小事,實為大智。
家是最小國,國是千萬家。以簡持家,還要以簡施政。孔子的學生仲弓提出,“居敬而行簡,以臨其民,不亦可乎?”意思是說,從政者要以敬畏之心,行簡明之政,才能領導好百姓。這也是孔子論“政”的一個重要觀點。居敬不僅是“臨其民”的先決條件,更是行簡的前提。一個從政者,如果對百姓事不關己,高高掛起,對工作心生倦怠,一切無所謂,那么這樣的簡就不是簡明、簡約,而是簡慢,后患無窮。
古來善政必簡。姜太公受封于齊國,《史記》記載,“修政,因其俗,簡其禮,通商工之業,便魚鹽之利,而人民多歸齊,齊為大國”。之所以“人民多歸齊”,究其原因,當時周公評價說,“夫政不簡不易,民不有近;平易近民,民必歸之”。簡單易行,民心所盼,這樣的“簡”事實上也是將“敬”字擺在前面。姜太公的治理為齊夯實了基礎。后來齊國“通貨積財,富國強兵”,成為春秋霸主之一,叱咤歷史風云五百余年。
西漢初,曹參任相國后堅持執行前任蕭何的政策,任職三年,國家安定,民心安寧。曹參“舉事無所變更,一遵蕭何約束”不是無所作為,同樣也是居心誠敬。國家初立,人心思定,社會需要休養生息,蕭何的政策已經很好,豈能因為自己的政績名聲推翻重來,恣意折騰。從政履職,先要心存敬畏,把準社會實情和百姓需求,然后政事簡明,行事簡約,必成善政。
1941年和1942年是抗日戰爭中根據地最困難的時期,由于被包圍封鎖,根據地的財政舉步維艱。為了發展經濟,保障供給,減輕人民負擔,克服物質困難,1941年12月,中共中央采納當時米脂縣參議會議長、開明士紳李鼎銘等人的主張,陜甘寧邊區政府一年實施3次“精兵簡政”,切實整頓黨、政、軍各級組織機構,精簡機關,充實連隊,加強基層,提高效能,節約人力物力。結果,“兵精糧足以勝敵,政簡負輕而安民”,實現了精簡、統一、效能、節約和反對官僚主義五項目標。
2012年12月,中央政治局出臺八項規定,明確要求各單位要進一步規范會議管理,規范領導活動,具體就是減少不必要的會議,減少領導干部應付性的活動,精簡各類文件、講話,簡化會議形式,簡化領導干部調研接待等等,凈化了風氣,受到了干部群眾的普遍歡迎。
小到持家,大至為政,都應崇尚簡的道理。這樣就會放下雜念和私欲,少了顧慮和憂慮,沒有錙銖必較,我們反而能更加釋放自我,更加放松精神,更加獲得境界的提升,更加專注于向上向善的目標,作出更大的成績。(趙建國)
來源:中國紀檢監察報 2017年5月26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