滕代遠同志是新中國第一任鐵道部部長。1951年12月20日,他那里需要警衛人員,我就被調過去做他的隨身警衛。在此之前,我任職于公安部八局,從未和他見過面,只知道他原是華北軍區副司令員,于1948年8月調到中央軍委鐵道部任部長。
我原先聽說他脾氣不太好。因此,當公安部領導帶我去見他時,我心中特別害怕,總擔心哪一句話說不好,惹他不高興。然而,在第一次交談中,他給我留下了截然不同的印象:對人和氣,有什么事情會和你商量。此外,他還將工作任務講得非常清楚。這時我才發現,原先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。從此,我就嚴格照著他的指示辦。
用車標準和規矩很嚴
在剛進城時,他坐的是輛老得不成樣子的汽車,而且還經常壞,幾乎影響到正常工作。司機多次提出換個好一點兒的,他總是不同意。
有一次,辦公廳一位副主任出面,在天津買了兩輛蘇聯“吉斯”牌汽車。向滕部長匯報后,他當時就決定一輛都不要,并說這種車只有副總理級才能坐,我們買了也不能用,讓趕緊退貨。因為退貨晚了一步,有一輛車非買不可,就把車取回來停在鐵道部車庫里。放在那里一年多,電瓶都放沒電了,其他地方也有損壞。后來新提拔了幾位副部長,部里沒有那么多專車,非用這輛“吉斯”不可了。我們就又和他商量,他還是堅決不坐,說:“請呂正操同志坐!”呂正操同志(時任鐵道部副部長)也不坐。最后,我們只得再去勸說滕部長,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,他才同意乘坐。
1953年,他為制訂修建武漢長江大橋的方案,率代表團訪問蘇聯。訪蘇期間,蘇聯運輸部部長卡岡諾維奇送給他一輛“吉姆”車。回國后,他立即給周總理寫報告,稱自己坐“吉斯”車不合適,請求上交給政務院,蘇聯同志送的“吉姆”可以由他乘坐。在報告中,他還反映了部里新提的幾位副部長的用車困難。周總理同意了他的意見,“吉姆”車留給他用,“吉斯”車移交給政務院;同時,還批了一輛新“吉姆”車給鐵道部。
除了堅決執行用車標準外,他對專車的使用也定下了嚴格的規矩:家屬不得用車;客人來看望他,坐誰的車來就坐誰的車回去;不坐車來的,回去也不派車送。他的車不準用來送客人,我跟隨他工作20年,只有一次例外:一位老同志來看望他,走時已經太晚了,家離得遠又沒有公共汽車,滕部長這才讓我用專車將老同志送回去。
政務院有文件規定,首長私人用車要自己出車費,每公里一角錢。他看到這個文件后表示堅決執行,要求司機認真統計乘車公里數,并要求司機到有關部門結賬前,先向他匯報跑了多少公里。
他將嚴格的用車風格帶到了視察工作及休養的每個地方,也影響了身邊的工作人員。每到一地,他都盡量避免給當地添麻煩,還特別要求身邊工作人員不能隨意用車,一旦發現問題就會嚴厲批評。他的嚴格自律給所到之處的行政管理人員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
此外,他在節約方面也很注意身體力行。不管是在家還是在辦公室,甚至出差住招待所、住賓館,都堅持人走燈滅,能用小燈泡絕不用大燈泡,不需要的燈不開。他常說:不是我拿不起這點電費,而是為國家節約用電,將電用到工業生產上,就是為國家多生產了產品,這里就有個人的一份功勞。
關心職工群眾生活
有次滕部長視察沈陽鐵路局期間,走訪了一個行車公寓,他一進門就發現室內很暗,燈泡亮度不夠。他問公寓管理員:“你們的被子多長時間洗一次?”管理員回答:“一個月洗一次。”他又問:“被子里有沒有虱子?”管理員說:“可能有。”他當即就翻被子,被子特別黑。打開被子后,馬上發現一只很大的虱子,他非常生氣,當時對身邊的分局局長、公寓管理員說:“限你們一個星期內將墻刷白,燈泡換成大的,要使乘務人員能夠讀書看報。乘務人員每次用過的被子褥子都要馬上換洗,務必讓他們休息好、開好車,更好地為人民服務。下個星期我再來檢查,工作做不好你們就不要再來見我。”
一個星期后,他又去檢查了這個行車公寓。這次室內的墻壁已經刷洗一新,燈泡也都換成了瓦數大的,室內很明亮,被褥也很干凈。他看后很滿意,就對大家說:“你們不要看輕了自己的工作,確保乘務人員能夠休息好,就能不出事故。乘務人員直接為人民服務,你們就是間接在為人民服務。只有各自分工不同,沒有高低貴賤之分。你們一定要做好這項工作,為鐵路運輸事業作出更大的貢獻。”他又說:“我上次來對你們的批評嚴了些,態度也不好,還請你們原諒!”管理員說:“您批評得很對,您這是幫助我們工作。”分局局長也說:“我個人也有錯誤,過去對這方面的工作重視不夠,以后要改正。”
嚴格的家風
他的第三子滕久明從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畢業后,先在部隊機關擔任參謀,之后被分配到某部隊當連長。他聽說后有點不高興,說:“你有什么資格當連長?大學畢業就當官兒,這不合適,沒有實際當兵的經驗,不能體會戰士的心理,不能了解戰士們實際的思想狀況,又怎么能領導好一個連隊——100多個人的一切,包括衣食住行等問題。我建議,你回去向你們領導匯報,就說是你爸爸的意見,要求先到基層去當幾年兵,領導考慮你能行再提你去當連長。”久明回部隊后,馬上向領導作了匯報。部隊領導也采納了他們的意見,將久明放到遼寧錦縣的一個基層部隊,一年多后才提升為連長。他后來對久明說:“你這才取得了當連長的資格嘛。”
他的第四子滕久耕(即滕飛)參軍后,在連隊當炊事員,一干就是兩年多,每年都被評為“五好戰士”。不論分配什么工作,他總是勤勤懇懇做好,由于工作突出,被選為第五屆全國人大代表。《中國青年報》還曾刊登過他艱苦奮斗、勤儉節約的先進事跡。1970年8月10日,在執行公務中,滕飛乘坐的卡車撞在山上,他不幸從山坡摔下來,受了重傷。當時,已是全國政協副主席的滕老正在廣東從化養病,林一同志(滕代遠同志的夫人)身體又不太好。滕飛所在部隊打電話通知家屬,說可以讓家屬來探望。我心里很著急,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去說這件事。但當我最終告訴他們后,滕老囑咐我代表他們去部隊看望,并對我談了他的兩點意見:一是滕飛要是去世了,你不要提出任何要求,喪葬一切由部隊安排;二是如果有可能,請部隊想盡一切方法進行挽救,他還年輕,現在只有23歲,還能為黨為國家多工作幾十年。家屬的意見就這些,沒有別的要求。我聽了以后,心情非常沉重,話都說不出來。
作為一個老革命家,在自己親生骨肉的生死之際,他心中想的依然是黨和國家的利益。每每想到這里,我就對滕老肅然起敬。(卜占穩)(轉自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)